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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回回初総評

第五才子書施耐菴水滸傳卷之九

聖歎外書

第四囘

小霸王醉入銷金帳
花和尚大鬧桃花村

智深取却眞長老書,若云於路不則一日,早來到東京大相國寺,則是二囘書接連都在和尚寺裡,何處見其龍跳虎臥之才乎。此偏於路投宿,忽投到新婦房裏,夫特特避却和尚寺而不必到新婦房,則是作者龍跳虎臥之才猶為不快也。嗟乎。耐菴眞正才子也。眞正才子之胸中,夫豈可以尋常之情測之也哉。

此囘遇李忠,後囘遇史進,都用一樣句法,以作兩篇章法,而讀之却又全然是兩樣事情,兩樣局面,其筆力之大不可言。

為一女子弄出來,直弄到五臺山去做了和尚,及做了和尚弄下五臺山來,又為一女子又幾乎弄出來。夫女子不女子,魯達不知也。弄出不弄出,魯達不知也。和尚不和尚,魯達不知也。上山與下山,魯悉不知也。亦曰遇酒便喫,遇事便做,遇弱便扶,遇硬便打,如是而已矣。又烏知我是和尚,他是女兒,昔日弄出故上山,今日下山又弄出哉。

魯達、武松兩傅,作者意中,却欲遥遥相對,故其叙事亦多彷彿相準,如魯達救許多婦女,武松殺許多婦女。魯達酒醉打金剛,武松酒醉打大蟲。魯達打死鎮關西,武松殺死西門慶。魯達瓦官寺前試禪杖,武松蜈蚣嶺上試戒刀。魯達打周通,越醉越有本事,武松打蔣門神,亦越醉越有本事。魯達桃花山上,踏匾酒器揣了,滚下山去,武松鴛鴦樓上,踏匾酒器揣了,跳下城去,皆是相準而立,讀者不可不知。

要盤纏便偷酒器,要私走便滚下出去,人曰:堂堂丈夫,奈何偷了酒器滚下出去。公曰:堂堂丈夫,做甚麼便偷不得酒器,滚不得下山耶。益見魯達浩浩落落。

看此囘書。須要處處記得魯達是箇和尚,如銷金帳中坐,亂草坡上滚,都是光着頭一箇人,故奇妙不可言。

寫魯達踏匾酒器,偷了去後,接連便寫李、周二人分贓數語,其大其小,雖婦人小兒,皆洞然見之,作者眞鼓之舞之以盡神矣哉。

大人之為大人也,自聽天下萬世之人諒之,小人之為小人也,必要自己囗中戞戞言之,或與其標榜之同輩,一遞一唱,以張揚之。如魯達之偷酒器,李、周之分車仗,可不為之痛悼乎耶。